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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欲无言（第1页）

“予欲无言”

王士珍、王芝祥、靳云鹏、江朝宗、王人文等二十八人致参议院函云，

“我孔子道协时中治本平易删定六经垂宪万世大之经纶参赞之盛小之服食起居之微盖莫不备载于四书其数六通四辟无乎不乏其运小康大同无乎不周此不仅为我国人道模范生民未有之至圣实亦古今中外未有之至圣也恭请颁布民国宪法……而第十二章载明中华民国人民有尊崇孔子及信仰宗教之自由……宪法条文内既特标有尊崇孔子之明文……应请政府特据新颁宪法明令通国尊经变通学制除去师范中小学校读经讲经禁例”

对于这一篇大文，我有两种意外之感。其一，我真不解宪法那样浅近的文言，为什么五个元老六个参议员十七个众议员都看不懂？明明说是有尊崇孔子及信仰宗教之自由，而他们却以为是特标尊崇孔子应明令通国尊经，便是三家村的学究也还不至于这样的不通。我想这二十八位老先生如去读他们所尊之经，恐怕更看不懂，所以还不如住口，且去买本《虚字会通法》看看再说罢。其二，这二十八人虽然有志尊孔，却总还要附会什么大同之说，不敢如为“吾家博士”所推崇之“厚六大册之中国文化史”著者那样提倡三纲五常，更不必说没有吾乡龙藏孝廉赞助张忠武公复辟的那样勇气了。他们所依傍的已经不是康老圣人的话，乃是所谓江童新注四书白话解说，也是“每下愈况”，——虽足为白话运动生色，然而亦未始不可叹气也。

这封公函送进去了，不知后事如何？新改宗的梁公正在这边讲演，“厚六大册”的柳公又在那边讲演——而且那部宝书也将问世，孔教的气势日盛一日了。反对的方面怎样？《新青年》里的老英雄那里去了？非宗教大同盟里的小英雄那里去了？（或者孔教不是宗教，况且又是国货。）

我在寒假里，写了十二篇的杂感，“臣力尽矣！”而奇谈怪事层出不穷，真令人应接不暇，倘若一一感下去，将连出恭睡觉的工夫都不够了，不亦可以已乎！圣人云，“予欲无言”，请从此止。

*刊一九二四年三月八日《晨报副刊》，署名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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